我牵着茶茶在家宅的小巷里散步。
几乎沉入山后的月将我们的影子拖得很长,若不是茶茶影子末端有一个左右摇摆的小绒球,我想没有人能发觉这是一只小泰迪的影子。
我听到身后踏着我们直拉到巷口的影子而来的脚步声,别过头。在嘴角藏下一抹弧度,甩了甩直滑到身前的微卷长发。
直起身,一声"哥"滚向嘴边。但却看到一个黑影冲向我,竟是他,他很平静地走近我,我想问他有什么事,可脑后传来的闷响打断了我的思考。
喊声硬是止在喉口。任我如何再如何,也动不得它分毫。
随后一股火热的液体将它于喉口击碎,瞬间溢满我的口腔。
当我再也无法将那液体含在口中时,这月下的世界,随着记忆从我脑海中淡出。
我想追回它们,却感到疲惫,记忆中的一切,在茶茶一声接一声越来越模糊的叫唤声中,消失了。
腿一软,眼前世界随之倾斜旋转,我倒地沉沉睡去。
醒来时,我正侧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整个人几乎陷在里头,我很奇怪我居然只是庆幸自己没有趴着躺在床上不然一定已经被闷死了。却说不上缘由。
我试着动了动胳膊,似乎轻了些分量,挣扎着滚到地上。
大理石地板的冰凉让我清醒了许多,同时也让我发觉自己对一切的陌生,包括自己。
记忆的空白使我害怕。
我试着说话,回声不断。房里静极了,也让我困惑极了。
然而我真正不解的是,我竟那么平静,我没有想问自己是谁,这是哪里,更没有想问我的脑海中为何如此空白。
我只听到自己的嘴不受自己控制地一张一合,吐出一句话:重新开始吧。
好吧,我无奈接受这个提议。
几缕散发贴着脸颊一阵骚动,我转过身,望着介时带起风的房门,眼角的余光告诉我,有人推门而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兀地闯进我的视线,我本能地想将其逐出我的领域,却来不及阻挡肆无忌惮踏入耳中的陌生言语。
"丫头,大冷天的怎么趴在地上,也不怕感冒了。"
清亮精致的男中音入耳,声调不乱不杂,语气不紧不慢,带着言语中暴露无遗的怜爱之意使我一时间向四周顾盼寻找是否有第三人在场。
"丫头想什么呢?"
我感到一只大手带着几分温度轻轻抚上我的头顶,来回揉了几下,随后轻轻把住我的手臂,引着我想让我站起来。
我尝试着动了动紧贴冰冷地面的双腿,那双像打了霜般苍白冰冷的双腿,却无力起身,正当我想试着用手撑地时,那把住我一只手臂的手猛然用力,我耳边只听到僵硬的下肢缓缓直立起来发出的嘎吱轻响。
初次在这房间站起来,视野也变得不同,一阵风带动窗边纱帘的一角,我的眼角纳入了窗外一汪透底的湖水,似乎是受着某种召唤,我抬起腿向窗边走去。
为何?我无法轻松地调动双腿,我只感到右膝盖力一松,左脚踝传来一阵无力的酸痛,整个人失去平衡地摇晃着即将倒地。
而早在我看到那汪湖水时,原本支撑我站起的手已经与我的手臂分离。窗外的湖水被窗纱再度隐藏,映入眼帘的是煞白的天花板和散落在板上闪着莹莹晨光的灯珠。
脑后传来轻响,我的喉口传出闷闷的回声,我的身体再不受我控制。不,我还想看看窗外,我,还想再看看...
黑暗取代了一切。
这是梦。
黑暗中,我睁开眼。
转了转头,我察觉了那漂浮在我周身的碎发。
抬手,挪脚,都不如原本那么轻巧,头顶与周身不断传来的压力使我感到胸口的压抑窒息。
梦显得那么真实,失去记忆的我显得多么无助。
我这是在水中吗?
嘴角不自禁地弯了一抹不同于微笑的弧度,我明白我在疑惑。
水流在耳畔带来咕噜的轻响,一个晶莹的气泡自我口中吐出,我注视着它与我渐渐分离。
那气泡里的少女在笑,笑得满是暖意,我什么时候,也能如此?
沉默中,内心深处一个对阳光的企盼逐渐挣扎成形。
我向那浮空的水晶球探出右手,阳光形成的光柱穿透了它。
而我却沉的得更快。
周身越来越暗,胸口越来越沉,而我的意识却仍然如此清晰。我张开口,声带微弱的震动传出的微响迅速被湖水吞噬。
一股水流带动我转过了身,来自湖底的无形力量毫无阻拦地掏入我的心窝。
那股冰冷野蛮的力量在我空空如也的心中来回冲撞,似乎在讽刺我空白如洗的内心。
我感到平静,记忆的空洞使我无了牵挂,如今,我只知我是我,却不知我到底是谁,我不知道我有多重的担子要挑,不知道有什么人等待着我,更不知道如今的我该用什么来作挣扎的理由。
刀锋划过的疼痛一闪而没,我听到了疑似手术灯开关的轻响。
长时间的寂静。
终于,我听到逐渐清晰的呼唤:丫头,丫头....
惊醒。
眼前还是那堵墙,映出我内心的苍白。我奋力用双臂支起身,摆出一个自认为端正的坐姿。
头上缠着的纱布散发出医院消毒液特有的味道,感到脑后有几分麻痒。空荡荡的病室里只有一个铁架为伴,架上挂着的输液瓶已快空了里膛。
不,是谁再叫我?
踢踏脚步声一阵渐近,门锁咔嗒脆响一声,那曾在床边扶我站起的男子应声出现。
-丫头,丫头,你怎么样了?上次你一跤滑倒可吓惨我了!
是他在说话。是在对我说吗?
我歪着头看他,这声音,这话语,竟和那梦中的呼唤声一模一样。
我望着立于床尾边高瘦的他,英俊的脸上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担忧的情绪。
我淡薄的双唇不自禁地启合。
-你是谁。
随后望着他眉心不断汇集的阴郁。
-对不起,夏,是我没有护好你,但,但是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惊讶于他无泪的哽咽,同时凝视着他等待我要的回复。
钟表滴答间,他的情绪渐渐平稳。
-我是你哥哥,黎暮晨,大你三岁。医生说你脑部损伤会造成记忆障碍,你都有些什么记不清楚了?
我点点头,示意明白了他的身份。随后漠然摇头,在空荡的脑海中,我寻不到一丝疑似过去记忆的痕迹。
我望着他浅蓝色眸子里的黯然神色,却只是望着。我不知此刻该有怎样的情绪怎样的话语,更是不知该如何控制面上的五官。
黎暮晨叫来人为我拔去手上的针。我看到他的薄唇微抿,眉角颤动着,眸子里晶莹偶尔闪烁。
当我的双目对上他的眼神时,他迅速别过了头。
-黎暮晨,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我恳求。
他快速找人拿来了一架轮椅,扶我坐上。两手接触的瞬间,我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自责。
将手扶上还裹着厚厚白纱的脑后,似乎有记忆碎成了粉末,而我再也找不到过去的踪影。
黎暮晨推着我在湖边走着,我不曾想到那医院竟是独立属于这座庄宅。
正是日光投湖的角度,湖水清澈得几乎没有颜色,一片叶落在水中,却像是浮空悬躺。湖底沙闪烁着银白的光点,每一块岩石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整个湖异样得安静。
面对这平静透彻的湖水,我感到不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
黎暮晨问道,我从言语中感到他情绪的不稳定。
我点头。
-你叫黎秋夏,是我的妹妹,但却是这庄园唯一的继承人。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但其实你我并无血缘上的联系。我的父母在我两个月时出车祸双亡,你的父亲收留了我。我发誓会尽一生守护好你,却让你遭遇了这种事。对不起,夏,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望着湖水,如我心一般漾起浅浅波痕,却依旧澈如无物。
待回神,我发现自己已点头默许。
他停下脚步,从我背后走至身前,伸出那双骨节分明又有力的大手握住我的肩。我感受到他的颤抖。
我没有一丝情绪地看着他跪在我面前,望着他正装裹和下起伏的肩膀。
我听见他在说谢谢。
为什么我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为什么我不能像他那样有感动与自责?此刻我深深地感到上天于我的不公。
那湖水,映照的是我的内心吗?
一阵寒风拨撩起湖面几层薄纱,我望着那澄澈如梦幻般美好的湖水,不再有任何感叹向往,那不安,正是由湖中没有生命的死寂而生。不论它表面看来多美好,终究,是无心。
-你今年十六岁,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你已经在高中学习了一个月了。这几天我看你的精神气渐佳,这几日会有家教来给你补课。待你完全恢复过来,再回学校去吧。
黎暮晨走在我身边做着说明。今天我已经摆脱了病房和轮椅的束缚,但刚想自主活动的时候确实差点再吃苦头。还好黎暮晨早有应对我摔倒的准备,连安慰用的洋娃娃都有,着实是让我冷汗一把。
宽长的走廊里只有他清晰明亮的声音和我们的脚步声。
一个拐角、两个拐角。
这座大房子里竟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向晨投去询问的目光。
-你父亲喜安静,所以这家宅虽大却也只有一个管家三个仆人。这会应该都在打理花园。以后有了时间我带你去走走,现在先去见父亲大人。
我听着他的介绍,不禁想象起父亲的模样,应该,是个沉着稳重的绅士吧。
在第三的拐角处,转弯,一扇红木质大门立于长廊尽头,黎暮晨带着我走到门边,抬手敲了一下。木门发出低沉的声响,接着向内打开。
-来了,就坐下吧。坐在那巨型木椅上的人头也不抬,言语中没有半分亲切之意。我很想问,他真的是父亲吗?
-是,小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记忆还没有恢复。黎暮晨恭敬地回答。
-这样啊,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我听出来他在问我,但对着这冰冷的言语,我不愿启齿。
-晨,不用请家教了,让她回学校吧,这样对恢复记忆也有好处。这两样东西你待会给她贴身放好,顺带说明一下。他只等了我三秒,见我沉默不语便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两样东西,再对黎暮晨吩咐着。
黎暮晨上前接过,随后引着我离开。在那木质大门再度紧逼的瞬间我回过头,那从始到终都未曾抬起头的人,正在伏案读文。这对我而言未曾谋面的父亲,真的是父亲吗?
-夏,按照父亲的吩咐,你明天就该回校了。他边走边对我说道。
-哦。我回答。
-唉,你不要怪他,他一个人支撑着如此大的家。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他叹了口气道。
-嗯。真的如此吗?
-我知道你也许很难接受,但相信我他是爱你的。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我。我望见他眼底的,某种复杂情绪。
-知道了,你不必担心。我想让他安心些,可话一出口却又再度冰凉。
-回学校的事宜和准备我会叫人安排好,你只需要管好这两样东西就好。他拿出从父亲那儿接来的东西。
-这是我们家族直系成员专用的卡,即使是我也没有,这世界上这样的卡目前也只有你和你父亲两人拥有。他先拿出了一张全黑的晶卡,做成了许多切面,在其正面有一个银白色的茉莉花图案,在黑色卡面的衬托下有着很强的视觉冲击力,整朵花的设计很巧妙。借助着切面的效果,竟有三维的视感。
-这张卡是家族总财政账户的分卡,你的消费都是直接扣到公司帐上的。就算丢了也没有人可以用,所以不必有压力,只是这卡对你父亲而言有着很重要的意义,所以你还是要好好保管着。他将卡交到我手上,略微冰凉的质感,我估摸着,这卡的厚度似乎,有2厘米左右,分量,我却感觉不到。
-还有这是你的手机,你出事时携带的手机已经不见了,所以给你另配了一个。里面有我,管家,女仆还有你专用司机保镖的电话,需要时只要拨通就可以了。他把一只纯银色翻盖手机交给我。我随手翻开盖子,竟是双面触屏,那盖子也只是吸在上面,并没有部件连接。如此看来,只要有一半在我手上,就可以拨号了,看来父亲和哥哥也是费了些心思。
-我可以现在回学校吗。我问道。
-额...可以是可以,但会不会太晚了。他无奈地看了看窗外已经泛紫的天空。
-没事,反正我没事做,去熟悉一下环境也罢。我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窗外。
-那好吧,我让管家把东西备上车,我们先去吃饭。吃完我送你去学校。他十分好说话地拿出他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学校,我是否可以在那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从遇袭到获救,那段记忆空白里,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什么,那湖中,宁静如斯。
风卷过湖面,有水花扑上岸,嗤地被冻成了冰,在夕阳照射下,如同一块紫水晶。湖边的林子静极了,没有偶尔的鸟叫声。只有一片死林相守,那湖,是否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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